中國公司進軍海外遭遇美式玻璃牆

美國首都華盛頓國會(hui) 山，2012年9月13日舉(ju) 行了一次罕見的公開聽證會(hui) 。來自中國的兩(liang) 家科技公司高管在會(hui) 上接受議員質詢。華為(wei) 和中興(xing) ，它們(men) 在全球範圍內(nei) 相互搏殺，終於(yu) 有了一次成為(wei) “戰友”的機會(hui) 。在此之前，美國國會(hui) 一直懷疑它們(men) 威脅美國國家安全，[大連瑞豐(feng) 注冊(ce) 香港公司]為(wei) 此進行了10個(ge) 月的調查。會(hui) 上眾(zhong) 議院情報委員會(hui) 主席、密西根州的共和黨(dang) 議員羅傑斯（Mike Rogers）說：“我們(men) 收到報告，這兩(liang) 家公司出售的產(chan) 品存在後門，或者可以原因不明地發出信號。”

另一場較量充滿戲劇化，中國工程機械龍頭企業(ye) 三一集團準備起訴美國總統奧巴馬，詳情不贅述，9月底，奧巴馬以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為(wei) 由，簽發行政命令，並通過美國海外投資委員會(hui) 要求三一在美投資的一個(ge) 風電項目停建、撤離、撤資。三一集團在一個(ge) 沉悶的產(chan) 業(ye) 卻以鋒芒必露著稱，這次一怒之下向美國哥倫(lun) 比亞(ya) 特區聯邦地方分區法院遞交訴狀，把奧巴馬追加為(wei) 被告，並向法院遞交要求加快審理此案的動議。

不僅(jin) 是初入美國的三一，國際化老兵魯冠球 也有些鬱悶。8月，鋰離子電池盒能量存儲(chu) 係統的電池巨頭A123係統公司與(yu) 萬(wan) 向集團達成非約束性戰略投資意向書(shu) ，根據此意向書(shu) ，萬(wan) 向將向A123提供4.65億(yi) 美元融資。消息公布後，美國南達科他州議員John Thune和愛荷華州議員Chuck Grassley向能源部長朱棣文致函，認為(wei) 美國納稅人數十億(yi) 美元資金通過汽車行業(ye) 恢複法案流向海外企業(ye) ，朱棣文也公開表態，認為(wei) 奧巴馬政府不應將政府資金和敏感的技術轉移到中國公司。10月16日，A123宣布向美國特拉華州破產(chan) 法院遞交破產(chan) 保護申請，並表示零部件供應商江森自控有意收購其汽車電池業(ye) 務。

7年前，在《世界是平的》一書(shu) 中，托馬斯·弗裏德曼 （Thomas L .Friedman）勾勒了一幅全球化圖景：全世界資本、技術和信息超越國界組合在一起，形成單一的全球市場；國家的圍牆被打破，世界變成了一個(ge) 小小的村落。在這本書(shu) 出版前後就傳(chuan) 出消息，IBM將自己引以為(wei) 豪的PC業(ye) 務出售給了一家當時看起來平淡無奇的中國電腦廠商聯想，這似乎為(wei) 預言加上了一個(ge) 生動的注腳。

弗裏德曼對了一半，技術能超越國界，技術的擁有者卻不能，地球依然是圓的，站在美國與(yu) 中國，看到是不同的地平線。

糾結

針對華為(wei) 、中興(xing) 的聽證會(hui) 召開當晚，[廈門瑞豐(feng) 注冊(ce) 香港公司]一名知名科技博客的博主看完新聞後在Twitter上寫(xie) 道：“手機不明原因發出信號？這明顯是軟件缺陷。中國人靠這個(ge) 來威脅美國國家安全？這個(ge) 結論太荒唐了。國會(hui) 的人都是大傻瓜！”這句結尾是5個(ge) 大大的驚歎號。該博主另一個(ge) 身份是矽穀的一名工程師。

華為(wei) 早已將觸角延伸到世界科技的心髒—美國矽穀。它在美國全資子公司FutureWei的研發中心坐落在矽穀重鎮聖克拉拉（Santa Clara）。多年以來，這個(ge) 研發中心作為(wei) 華為(wei) 技術交流前哨，為(wei) 公司新產(chan) 品開發貢獻頗多。2012年2月，華為(wei) 宣布將投資36億(yi) 美元用來擴建該研發中心，這暗示其努力能成為(wei) 一家矽穀公司。

除了華為(wei) ，中國其它著名科技公司如百度、阿裏巴巴、騰訊、新浪也都在矽穀設有分公司或者辦事處。它們(men) 從(cong) 矽穀尋找源源不斷的技術與(yu) 創意，再將之帶回中國。

不隻中國需要矽穀，矽穀也同樣需要中國，華為(wei) 研發中心旁就是著名的101號高速公路（Hwy 101），這條高速路貫穿整個(ge) 矽穀，幾乎所有著名公司都坐落在它兩(liang) 旁。與(yu) 華為(wei) 研發中心相隔1.5英裏，位於(yu) 101另一側(ce) 的是大名鼎鼎的英特爾。

英特爾也是最早進入中國的美國高科技公司。早在1985年它就在北京設立辦事處，目前在中國已有超過6000名員工。2007年英特爾還投資25億(yi) 美元在中國大連建造了其在亞(ya) 洲的首個(ge) 芯片工廠，如今中國已成為(wei) 英特爾最大的海外市場。華為(wei) 中興(xing) 事件發酵前不久，英特爾CEO歐德寧（Paul S. Otellinii）還宣布“中國數據中心市場過去5年增長速度是全球平均速度的5倍，目前中國是全球第二大的服務器市場。”

若想真正擺脫中國電信設備商恐怕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英國某谘詢業(ye) 人士曾表示，問題並不在於(yu) 華為(wei) ，而是中國在信息技術零部件製造領域的整體(ti) 主導地位。如今沒有一家美國公司能夠用美國製造的零部件建設一個(ge) 第四代移動通信（4G）網絡，即使像思科（CISCO）這樣為(wei) 美國政府建造很多係統的公司，也要從(cong) 中國采購零部件。自從(cong) 2007年起，思科公司已經累計在中國購買(mai) 了160億(yi) 美元的設備，其中不乏光模塊、交換機等核心設備。

即使互相依靠，美國市場依然是華為(wei) 的噩夢，它一次次無功而返。

2008年，華為(wei) 與(yu) 貝恩資本聯合收購3com，卻因美國議員擔心華為(wei) 找到攻擊美國電信係統的方法而被迫放棄；2010年美國最大移動運營商之一的Sprint發起網絡升級招標，華為(wei) 提供了最優(you) 解決(jue) 方案卻遭到8名共和黨(dang) 參議員阻撓而競標失敗；去年，華為(wei) 再次被迫撤銷收購3Leaf的計劃，原因是美國外資審議委員會(hui) （CFIUS）要求華為(wei) 剝離部分交易資產(chan) 。2011年華為(wei) 在美國銷售額僅(jin) 為(wei) 13億(yi) 美元，而它在全球銷售額為(wei) 324億(yi) 美元。

美國官方多次強調，對華為(wei) 另眼看待是因為(wei) 其管理結構與(yu) 曆史，同中國政府有著理不清的關(guan) 係。這種態度中蘊含了曠日持久的不信任，同為(wei) 電信設備製造商，三星與(yu) 韓國政府，阿爾卡特朗訊與(yu) 法國政府的密切關(guan) 係毫不掩飾，卻極少受到美國官方的阻撓與(yu) 調查。

在上個(ge) 季度中，華為(wei) 花費了35萬(wan) 美元聘請了7家遊說公司，包括任正非在內(nei) 的公司高層也積極配合美國眾(zhong) 議院情報委員會(hui) 調查，但在10月8日，國會(hui) 聽證會(hui) 結束不到一個(ge) 月，眾(zhong) 議院情報委員會(hui) 終於(yu) 完成了為(wei) 期11個(ge) 月的調查，發布了長達52頁的調查報告。該報告分別羅列了十數條對兩(liang) 家公司的不利指控，認定華為(wei) 和中興(xing) 對美國國家安全構成威脅，建議美國政府禁止這兩(liang) 家公司獲得美國敏感係統的接入權，禁止其收購美國資產(chan) ；並避免使用其設備。調查報告發布後不到一小時，華為(wei) 立刻發表回應聲明，稱該報告充滿了傳(chuan) 聞，且未能提供明確的信息來證明委員會(hui) 的擔憂是合理的；它沒有像三一一樣起訴奧巴馬，卻也在明顯克製自己的怒火。

“千萬(wan) 別想要築牆”，弗裏德曼在《世界是平的》一書(shu) 中警告，而又在一篇名為(wei) 《美利堅真正的夢之隊》的文章中一針見血指出：“在今天這個(ge) 關(guan) 聯世界裏，最重要的經濟競爭(zheng) 不再是國與(yu) 國之間的。它其實是在你自己和你的願景及想象力之間。”“今天的世界，差不多所有東(dong) 西都在變成日用品一般，除了想象力，除了能迸發新思想的能力（the ability to spark new ideas）。”他認為(wei) ，“美國可以把任何產(chan) 品包括電腦芯片、汽車飛機甚至武器都交給別的國家代工，而自己隻要保留一樣—那就是腦中能源源不斷迸發出新想法的創造者。”

這種聲音在地緣政治與(yu) 貿易保護的堅牆上重重地彈回來。[福州瑞豐(feng) 注冊(ce) 香港公司]

縮影

如果抱怨有效，今年以來中資公司的抱怨可以填滿《華盛頓郵報》所有版麵，然而它們(men) 都明白，抱怨是比憤怒更無效的情緒。

“華為(wei) 應該更加透明化，更好地做‘世界公民’，照顧更多的利益相關(guan) 者。”執教於(yu) 美國堪薩斯城密蘇裏大學管理學院創新與(yu) 創業(ye) 管理係的孫黎博士認為(wei) ，華為(wei) 還需要更好地學習(xi) 和運用美國遊戲規則。他建議，華為(wei) 可以考慮給自己的盟友與(yu) 學習(xi) 榜樣IBM一定的折扣入股，引進國際化的股東(dong) ，同時邀請一些國際人士（不僅(jin) 僅(jin) 是商業(ye) 人士，更要包括前政界人士）進入公司董事會(hui) ，從(cong) 而建立起更多的信任。“如果華為(wei) 公司整體(ti) 目前還做不到，可以先從(cong) 華為(wei) 美國分公司開始。”

實際上，華為(wei) 已在一些西方國家嚐試類似路徑。2011年，它在澳大利亞(ya) 成立了海外首個(ge) 董事會(hui) ，並聘請三位前澳大利亞(ya) 高官擔任華為(wei) 澳大利亞(ya) 公司的獨立董事，包括澳大利亞(ya) 前外交部長Alexander Downer、維多利亞(ya) 州前州長John Brumby和澳大利亞(ya) 退役海軍(jun) 少將John Lord。今年9月，任正非還麵見了英國首相卡梅倫(lun) 並宣布在英國新增13億(yi) 英鎊的投資計劃，這個(ge) 計劃預計將給當地帶來700個(ge) 新就業(ye) 機會(hui) 。

遺憾的是現實語境下，孫黎的建議在美國可能並無實效，華為(wei) 和中興(xing) 無論怎麽(me) 做都是錯的，競爭(zheng) 上升到國家與(yu) 國家之間、產(chan) 業(ye) 與(yu) 產(chan) 業(ye) 之間時，單靠企業(ye) 的力量微不足道。

越來越多的碰撞勢不可免，在充分競爭(zheng) 領域，中國公司擊敗了全球競爭(zheng) 對手，聯想集團即將坐上全球PC銷量第一的寶座，華為(wei) 也超越愛立信成為(wei) 全球最大電信設備商，過去美國尚能固守全球產(chan) 業(ye) 鏈高端，而如今來自中國的商人已不僅(jin) 僅(jin) 販賣皮鞋和襯衫，它們(men) 正挑戰美國支柱產(chan) 業(ye) 。

美國一直非常在意保持在信息產(chan) 業(ye) 上的領先優(you) 勢，並且將這種優(you) 勢與(yu) 金融、製造、軍(jun) 事等牢牢結合在一起；而電信設備行業(ye) 則是信息產(chan) 業(ye) 的基礎，一向都是其下大力氣扶持的產(chan) 業(ye) 。如今在這個(ge) 產(chan) 業(ye) 中，華為(wei) 和中興(xing) 已在全球前五大廠商中占據了兩(liang) 個(ge) 席位。與(yu) 此相對應的則是美國電信設備商集體(ti) 沒落，摩托羅拉、朗訊、北電（加拿大公司）等公司要麽(me) 破產(chan) ，要麽(me) 與(yu) 歐洲同行合並。

正是由於(yu) 通信設備行業(ye) 如此重要，才讓美國政界痛下殺手，阻撓華為(wei) 、中興(xing) 的發展。當其它國家的企業(ye) 對其支柱產(chan) 業(ye) 產(chan) 生衝(chong) 擊時，美國往往會(hui) 一劍封喉，例如它一直對日本汽車產(chan) 業(ye) 的崛起耿耿於(yu) 懷，奧巴馬政府不惜耗費高達848億(yi) 美元的重金拯救已陷入困境的兩(liang) 大汽車巨頭通用汽車和克萊斯勒。當2010年豐(feng) 田汽車出現質量問題的時候，它就立即集中火力對豐(feng) 田進行口誅筆伐，美國國會(hui) 還為(wei) 此專(zhuan) 門召開聽證會(hui) 並傳(chuan) 喚豐(feng) 田汽車總裁豐(feng) 田章男，議員們(men) 的猛烈抨擊讓豐(feng) 田章男幾度落淚。

如果企業(ye) 已用盡全力，國家何為(wei) ？哈佛商學院著名教授邁克爾·波特提出過國家競爭(zheng) 優(you) 勢的“鑽石理論”，他指出為(wei) 提高國際競爭(zheng) 力，政府需要扮演四大角色：首先，應該改善產(chan) 業(ye) 所需要的一般資源狀況，如人力資源、基礎設施、充足的資本等；其次，政府應製定能夠貫徹的法定政策，以創造產(chan) 業(ye) 發展的環境為(wei) 目標，除了管製不合理競爭(zheng) ，更應鼓勵創新和改進；第三，政府應協助產(chan) 業(ye) 在某個(ge) 地區發展“集群”，並刺激集群升級；第四，政府應成為(wei) 本國企業(ye) 和人民培養(yang) 更強大競爭(zheng) 力的推動者和挑戰者，並最終成為(wei) 信息提供者。

顯然，華為(wei) 、中興(xing) 、三一、萬(wan) 向們(men) 麵臨(lin) 一個(ge) 悖論：它們(men) 背後沒有一個(ge) 國家的影子，內(nei) 心中又清楚在中美經濟博弈大舞台上，除了自己在台上唱好戲外，也離不開國家實力的支撐。

兩(liang) 年前，本刊記者曾拜訪Facebook總部。當時它還位於(yu) 離斯坦福大學不遠的加利福尼亞(ya) 大道（California Avenue）一幢樸實無華的建築裏。

在巨大而擁擠的一體(ti) 式辦公空間裏，筆者注意到員工頭頂上飄揚的五顏六色的國旗。每一麵旗幟都代表著一名員工來自的國家；在旁邊的咖啡廳裏，人們(men) 操著口音龐雜的英語交談著；而在整個(ge) 矽穀，每天都有更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創業(ye) 者在簡陋公寓甚至地下室內(nei) 辛勤工作。

即將離開Facebook總部時，遍布塗鴉的牆壁上有一幅手繪世界地圖格外醒目，下麵寫(xie) 著一行小字：

“We Are the World.”

年輕人或許覺得矽穀屬於(yu) 全世界，他們(men) 不知道鄰居華為(wei) 正麵對的障礙，當然，也忽略了Facebook還不能進入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