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迷宮：黃光裕行賄實錄

　　漫長的調查之後，黃光裕本人供述及相關(guan) 證詞，勾勒出黃光裕3宗罪背後隱秘的政商勾結圖譜。

　　據了解，2009年11月底，黃光裕便首次供認了對相懷珠、靳紅利、孫海渟、梁叢(cong) 林、淩偉(wei) 5位公務員的行賄細節，部分供認是司法機關(guan) 不掌握的內(nei) 容。5人中，公安係統是相懷珠一人，其餘(yu) 4人都來自稅務係統。

　　順著黃的自述，此案中官商利益輸送的渠道首次清晰還原——在黃光裕旗下地產(chan) 公司虛假按揭貸款涉嫌經濟犯罪案中，查辦此案的相懷珠利用黃光裕所借百萬(wan) 元炒股;而國美在逃避稅務大檢查時，於(yu) 飯局中展開銀行卡攻勢，將國稅係統多名官員拉下水。

　　假按揭案：相懷珠前倨後恭

　　最先涉案的，是時任公安部經偵(zhen) 局副局長兼任證券犯罪偵(zhen) 查局北京分局局長相懷珠。2006年至08年間，相作為(wei) 專(zhuan) 案組長，帶領同事查辦鵬房公司鵬潤家園項目虛假按揭貸款涉嫌經濟犯罪案。

　　相懷珠本人並沒有在一審到庭作證，他提供的書(shu) 麵證言稱，2006年7、8月的一天，吳明山介紹了許鍾民(原北京中關(guan) 村科技董事長)，說是黃光裕的老鄉(xiang) ，請其在辦案中關(guan) 照黃。此後，相懷珠通過許的安排直接與(yu) 黃光裕見麵，表達了辦案不會(hui) 影響國美正常經營，不會(hui) 采取過激措施等態度。

　　在2007年8、9月份，許鍾民向相懷珠提出其上市公司中關(guan) 村要進行重組，股價(jia) 肯定要漲，可以借給其100萬(wan) 購買(mai) 股票。一個(ge) 多星期之後，許鍾民將裝有100萬(wan) 現金的箱子交給相懷珠本人。相將這些現金交給老婆李善娟。而後李又加入家中部分現金，一並購買(mai) 了中關(guan) 村股票。

　　相關(guan) 股票的交易記錄顯示，在2007年9月21日至9月25日期間，李善娟共買(mai) 入中關(guan) 村股票122464股，成交金額181萬(wan) 人民幣。

　　而股票買(mai) 入的時機，正是黃光裕決(jue) 定對中關(guan) 村上市公司進行大額投資的時點。這樣的指導，直接帶來許鍾民日後經法庭質證的一重罪名——參與(yu) 內(nei) 幕交易並泄露內(nei) 幕信息。

　　也就是在這階段，由相懷珠負責的有關(guan) 鵬潤項目的調查風向開始180度轉彎。多名辦案民警證實，相懷珠的辦案態度前後有很大改變，從(cong) 辦案初期要求嚴(yan) 查，到後期變成盡快撤案。

　　對於(yu) 這件事，黃光裕的辯護律師接受本報采訪時表示，事實上，當時相所查辦的案件本身並不構成犯罪，當時黃光裕蓋了樓，其中一棟樓賣給了叫馮(feng) 輝的人，馮(feng) 轉手賣給各個(ge) 購房者，在貸款融資時存在一些造假行為(wei) 。

　　這位律師稱，其時，黃對造假並不知情，但由於(yu) 對方辦銀行按揭貸款，必須由黃的公司配合完成，就配合為(wei) 貸款人提供了擔保。案發後，黃主動以擔保人身份為(wei) 銀行挽回了損失，應該沒有責任，並撤了案。這一點，也被公安檢察機關(guan) 聯合確認，在最後的判決(jue) 書(shu) 中並未涉及此次經濟犯罪案，而涉及由此引發的行賄受賄案。

　　但相懷珠在證言中承認，在辦案方式和催促案件進度等方麵給於(yu) 黃光裕、許鍾民關(guan) 照。

　　而在此期間，相懷珠尚有一次到國美旗下大中電器購物的經曆。2008年3月，相懷珠在大中電器中塔店選購家電時曾致電許鍾民谘詢空調品牌，隨後該門店經理前來服務——當其選定所有家電後，對方稱“老板有交代不讓收錢”——該筆消費共計6.1萬(wan) 餘(yu) 元。2008年12月，當相懷珠得知黃光裕被公關(guan) 機關(guan) 調查後，將電器款5萬(wan) 餘(yu) 元退還。

　　國美涉稅案:銀行卡攻勢

　　同樣在2006至08年期間，國稅總局在全國範圍內(nei) 對國美進行稅務大檢查，黃光裕隨即展開自己的特殊攻勢。經與(yu) 許鍾民預謀，並通過北京市公安局經偵(zhen) 處四大隊副隊長靳紅利“牽線”，他們(men) 多次與(yu) 國稅總局稽查局稽查三處處長孫海渟、北京國稅稽查局工作人員梁叢(cong) 林、淩偉(wei) 三人分別在飯桌上“親(qin) 密接觸”，懇請三人關(guan) 照國美公司。

　　而據孫海渟供述，他曾多次參加由黃光裕或其代理人組織的飯局，2008年春節前，當時國美公司的稅案查處已經告一段落，黃光裕在一次飯局中親(qin) 手遞給孫一個(ge) 信封——次日孫海渟發現信封中裝有很多銀行卡，背麵則寫(xie) 著10萬(wan) 元和對應密碼。孫稱，其當即發短息給黃光裕，要求退還銀行卡。此後一段時間，在又一次飯局當中，孫趁黃光裕離座之機，把銀行卡和信封放進黃的西裝外兜之中。但黃光裕在其上車之時，再度將卡送至孫手中。

　　孫海渟證詞稱，“推讓不過隻能收下”，後發現共有10張10萬(wan) 元的銀行卡。

　　與(yu) 孫類似，梁叢(cong) 林和淩偉(wei) 也是在一次單獨吃飯後，接受了許鍾民給予的銀行卡。在此次飯局當中，靳紅利提出讓上述人等關(guan) 照國美公司。而當梁把卡收下後，轉手就將這5張工行銀行卡給了妻子張某，張某並未多問，“從(cong) 這些卡裏取出現金，買(mai) 股票，做基金，購物，陸續花了”。

　　相比他們(men) ，作為(wei) 介紹人的靳紅利“獲利”的過程更為(wei) 簡單。

　　據相關(guan) 證詞顯示，2006年下半年，許鍾民對其表示，黃光裕的公司有涉稅問題，需要找北京國稅局的人谘詢。靳紅利隨後邀約了梁叢(cong) 林、淩偉(wei) 在某餐廳吃飯。後許鍾民讓其代約國稅總局稽查局的孫海渟會(hui) 麵。

　　但此後許鍾民又稱黃光裕已經聯係上了孫海渟，並專(zhuan) 門安排了一次飯局——由許鍾民、黃光裕、孫海渟和靳紅利參加——後由許鍾民提供了幾張總額為(wei) 20萬(wan) 元的銀行卡，密碼寫(xie) 在卡的背麵。

　　2008年初，許鍾民再次邀約靳紅利至黃光裕處，黃提供了一個(ge) 裝有現金紙箱子，讓其代為(wei) 打點稅務係統的相關(guan) 領導。靳紅利之後清點發現，箱子裏共有130萬(wan) 元現金——2008年5月，靳紅利將兩(liang) 筆共計150萬(wan) 元的現金存至其自己的銀行卡中，並用這些錢購買(mai) 了130萬(wan) 元的理財產(chan) 品。

　　公司相關(guan) 財務經手人對這種送禮方式也有所察覺。作為(wei) 證人，黃光裕手下的財務人員曹麗(li) 亮向法庭介紹，公司曾經將一部分現金存入個(ge) 人銀行卡，用於(yu) 送禮。

　　他介紹，2006年春節前，他在工商銀行、建設銀行、上海浦東(dong) 發展銀行、興(xing) 業(ye) 銀行等行辦理過個(ge) 人銀行卡，總額五六千萬(wan) 元，最大麵值10萬(wan) 元。他承認，最後一次辦卡是在2008年春節前兩(liang) 周，辦理了總共四五百萬(wan) 元，其中10萬(wan) 元的有10張，“10萬(wan) 元的卡，黃光裕在08年春節前全部拿走了”。

　　經過上述交易，黃光裕及其下屬公司在相關(guan) 稅務核查環節中獲益頗多。這可從(cong) 後來相關(guan) 部門查補稅款數額比對看出。2009年1月20日國稅總局稽查局的簽報顯示，截至2008年上半年，各地對黃光裕個(ge) 人和國美集團下屬公司的檢查處理基本完成，共查補稅款人民幣6791萬(wan) 元。

　　對於(yu) 此次涉稅的案件，黃光裕辯護律師也有說明。他表示，當時涉及的緣起是國美的營業(ye) 稅，但後來證實屬於(yu) 工作人員的漏稅行為(wei) ，是工作失誤，而並非主觀上的逃稅行為(wei) ，“判決(jue) 書(shu) 裏倒也並沒有涉及具體(ti) 是漏稅還是偷稅。後來連補稅帶罰款總共交了六七千萬(wan) 左右”。

　　餘(yu) 波未了

　　目前，上述5人都已經在另案處理並進入司法程序，但這些顯然不是這位首富的所有關(guan) 係網。

　　據知情人士透露，在黃的供述中還曾經提及了原公安部部長助理鄭少東(dong) ，其自稱對鄭少東(dong) 的行賄也同樣通過其“手腳”許鍾民完成，但截至黃公訴時，尚無其他證據印證這一點。

　　目前，黃光裕供述中提到的最高級別官員鄭少東(dong) 依然還在紀委雙規階段，尚未進入司法程序。

　　除此之外，原廣東(dong) 省政協主席陳紹基、原浙江省紀委書(shu) 記王華元和原深圳市市長許宗衡等曾經據傳(chuan) 與(yu) 黃光裕案相關(guan) 的落馬官員均不在判決(jue) 涉及的範圍之列。

　　由於(yu) 陳、王和黃光裕同屬潮汕人，且落馬的時間距離黃光裕事發不遠，所以風傳(chuan) 這些官員落馬與(yu) 黃的供述有關(guan) 。

　　據記者從(cong) 相關(guan) 人士處獲知，黃本人曾對於(yu) 這些案子與(yu) 己關(guan) 聯表示無奈，其在看守所期間表示，從(cong) 未認識陳紹基，也未有過任何交往。

　　“我感覺黃光裕是一個(ge) 很聰明的人，思路清楚，也盡量不讓家人和公司牽連。”楊照東(dong) 多次與(yu) 黃光裕接觸後說。

　　在這個(ge) 金錢遊戲中，最大的懸念在於(yu) ，這些黃親(qin) 口供出的關(guan) 係網到底是不是事實的全部?這個(ge) 謎底，也隻有黃光裕本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