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行業大整頓

針對保安行業(ye) 的大整頓已在北京率先啟動，未來半年將在全國推廣。

2011年11月30日，北京市公安局聯合市工商局、[注冊(ce) 馬紹爾公司]市人力社保局、市住建委等部門共同啟動保安服務市場的清理整頓行動，將持續至明年5月底。

據北京市公安局內(nei) 保局工作人員稱，此舉(ju) 意在進行保安行業(ye) 摸底，以建立管轄嚴(yan) 密、責權一致、定位清晰的首都保安服務監管體(ti) 係，黑保安等6類非法保安組織和違法違規行為(wei) 將是此次整頓的重點。

“截訪是一道高壓線，絕對不許觸碰”，正規保安公司須實現“零截訪”。這是繼安元鼎事件曝光後，北京警方首次就保安涉嫌“黑監獄”“截訪”事件進行公開表態。今年8月，北京警方查處了某保安公司離職人員冒用該公司名義(yi) ，在昌平區北七家鎮非法從(cong) 事對外地來京上訪人員的“截訪、送訪”活動，對嫌疑人依法進行了處理。

中國保安業(ye) 起步於(yu) 改革開放初期，中國第一家保安公司——深圳蛇口保安公司於(yu) 1984年成立。目前保安公司數量已擴大到近3000家，保安人員達421萬(wan) 名。

盡管發展迅速，但由於(yu) 從(cong) 業(ye) 人員素質低、行業(ye) 整體(ti) 水平不高、管理模式僵化等，公眾(zhong) 形象不佳，加之近年來多起公共事件中均有保安越權舉(ju) 動，而承擔部分公共安全職能的保安業(ye) 又處於(yu) 從(cong) 壟斷設立向“管辦分離”的改製進程中(參見《財經》2011年第9期“保安業(ye) 改製僵局”)，因而使保安業(ye) 備受關(guan) 注。

截訪難舉(ju) 報[注冊(ce) 新加坡公司]

在北京市公安局的整頓文件中，對保安公司參與(yu) “截訪”、非法限製他人人身自由、指使和縱容保安員阻礙依法執行公務、參與(yu) 追索債(zhai) 務、采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手段處置糾紛等行為(wei) ，要求立即上報，協調刑偵(zhen) 總隊設立專(zhuan) 案、依法打擊。

在現實中，對以上情況進行上報，卻存在很大的操作難度。2011年11月24日晚上11時，河南許昌籍上訪農(nong) 民聶麗(li) 娟，與(yu) 其68歲的母親(qin) 和兩(liang) 個(ge) 月大的女兒(er) ，被兩(liang) 名東(dong) 北男子從(cong) 豐(feng) 台區久敬莊救濟站接走，“上了一輛沒牌照的麵包車，戴上黑眼罩，手機也沒收了”。聶麗(li) 娟回憶說，在隨後被關(guan) 的14天中，看守人員也屢次更換。

與(yu) 此情況類似，多名被非法拘禁的訪民表示，因為(wei) 不知具體(ti) 關(guan) 押地點，也無法摸清看守人身份及其所屬單位，無法通過報警獲得幫助。

一位內(nei) 保局相關(guan) 負責人向《財經》記者表示，“在法製層麵，截訪的問題非常複雜，很難納入保安行業(ye) 管理範疇。但是既然現實有了這種問題，‘零截訪’也是我們(men) 清理整頓裏麵要實現的目標。一旦出現截訪的情況，不但要對保安員個(ge) 人以涉嫌非法拘禁罪進行處理，還要對保安公司進行行政處罰。”

“對保安公司的整頓，是對民意的一種反映。”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王建勳說，目前還沒有保安公司或截訪人員受到刑責或處罰的案例。安元鼎事件後，最初傳(chuan) 出北京安元鼎安全防範技術服務有限公司董事長張軍(jun) 被刑事拘留，隨後該公司變更股權並改名繼續運行，不了了之。

但王建勳同時指出，整頓保安公司還不能從(cong) 根本上解決(jue) 問題，信訪不絕還是在於(yu) 司法沒有提供充分的救濟功能。

武漢大學憲法學教授秦前紅也告訴《財經》記者，整頓保安公司後，地方政府處理信訪事件的成本將加大，後者或會(hui) 繼續在北京設立辦事處，或會(hui) 加大在當地截訪的力度。

還有一些法律學者擔心，整頓之後，截訪可能會(hui) 轉為(wei) 地下，進一步加壓地方，出現更難監管的問題。比如，更多個(ge) 人進入這個(ge) 行業(ye) ，與(yu) 保安公司私訂合約共同分利，或者地方保安進入北京市場。另一方麵，治安警察的壓力也會(hui) 加大。

初級行業(ye)

來自內(nei) 保局的資料顯示，北京市保安公司的總數達150家，從(cong) 業(ye) 人數約30萬(wan) 人，分為(wei) 兩(liang) 大類，一類是過去由公安機關(guan) 經營管理的保安服務總公司及其33家分公司、振遠護衛中心；一類是掛靠於(yu) 保安服務總公司旗下的百餘(yu) 家社會(hui) 公司。

此外，還有3900多家物業(ye) 企業(ye) 自行招用，以及納入公安機關(guan) 監管的保安隊伍以及社會(hui) 團體(ti) 、企事業(ye) 單位招用在內(nei) 部開展安全防範的值守力量。

目前，這些保安公司主要從(cong) 事一般人防業(ye) 務，依靠的是以人數為(wei) 基本單位的營利方式——保安公司與(yu) 客戶按派遣人數核算一個(ge) 單價(jia) ，即每人每月多少錢，包括工資、保險等。保安公司從(cong) 人數單價(jia) 上賺取差價(jia) ，“吃空額”(實際派遣低於(yu) 協議人數)是保安公司常采取的方法。

另一方麵，保安員權益無法得到充分保障，導致部分維權的保安行走在生活的邊緣。據北京市公安局、市人力資源和社會(hui) 保障局在2011年9月到10月間對保安行業(ye) 勞動用工情況執法檢查結果顯示，“整個(ge) 北京的保安員的工資水平，在1200元-1500元之間。包括國企在內(nei) 的諸多保安公司，能交齊社保的很少。有的企業(ye) 甚至連勞動合同都不簽。”

“如果保安公司把每個(ge) 保安員的加班費、社保、醫保都交了，那就基本賺不到錢。”北京市海澱保安公司的辭職保安林延峰說。林曾經於(yu) 2010年12月9日起訴自己工作四年的公司，請求其支付加班費、養(yang) 老保險、失業(ye) 生活補助金、[注冊(ce) 新西蘭(lan) 公司]探親(qin) 假路費及相關(guan) 經濟損失合計約4萬(wan) 餘(yu) 元。

低工資、低福利、低保障，導致保安員年流失率在30%到50%之間，少數高達70%到90%。這一背景下，保安員入職培訓基本是走過場。由於(yu) 沒有相關(guan) 保險，“遇到危險趕緊跑”也成為(wei) 內(nei) 部培訓的通則。

此外，保安公司內(nei) 部惡性事件頻發。2010年12月3日16時許，朝陽區遠洋集團工地15名保安在公司稽查隊長張永安的指使下，在宿舍用橡膠棒、木棍打、拳打腳踢以及煙頭燙等手段，將32歲保安員王某毆打致死。

據被告律師透露，王某正是因待遇問題提出辭職，公司不想承擔中介費損失而施行暴力。

成都華氏安全技術顧問有限公司總經理鍾小華指出，“保安公司自身的市場化水平很初級，隻是最基本的人員服務而已，對服務品質和流程沒有更科學化的方法。而從(cong) 政策來講，現在更多的是強調保安公司、保安人員或保安行業(ye) 的合法性，而非保安公司的資質情況和保安人員的服務質量的評估體(ti) 係。”

加強監管

內(nei) 保局工作人員表示，在發現上述問題後，此次整頓是繼年中建立“611”保安行業(ye) 監管工作新機製後，加強監管的又一舉(ju) 措。

“6”是指建立六項製度：明察暗訪製、案件倒查製、網上主動巡檢製、每月例會(hui) 製、互查互糾製、保安企業(ye) 考評製；兩(liang) 個(ge) “1”，“一室”是指企業(ye) 矛盾化解室，“一日”是指法人(代表)接待日。

專(zhuan) 項整頓活動有三項重點，堅決(jue) 打擊並清理沒有資質的“黑保安”公司，尤其是未經公安機關(guan) 許可而自行招用保安員的情況；保安員要經過職業(ye) 資格培訓，100%持證上崗；保安車輛不得涉警，不得仿軍(jun) 服警械等，保安員年違法犯罪率須控製到千分之五。

對於(yu) 3900多家物業(ye) 企業(ye) 自行招用保安，作為(wei) 監管方的內(nei) 保局有關(guan) 人士說，“物業(ye) 保安在實踐中問題較多，監管也相對難，這將是整頓活動的重點。”

“黑保安”的認定依據是保安從(cong) 業(ye) 資格製度。國務院《保安服務管理條例》(下稱《條例》)規定，“申請人經設區的市級人民政府公安機關(guan) 考試、審查合格並留存指紋等人體(ti) 生物信息的，發給保安員證。”

內(nei) 保局工作人員向《財經》記者介紹，“北京市的保安員資格考試已於(yu) 2011年下半年正式開始，截至11月底，保安員通過各保安公司交費報名，目前已有3萬(wan) 多保安員通過考試並取得證書(shu) 。爭(zheng) 取在明年上半年完成現有保安員的考證問題。”

據記者了解，考試相對簡單，如果沒有通過，可以複考，取證率相當高。該工作人員也表示，現行考試更多是解決(jue) “遺留問題”，目的在於(yu) 規範隊伍和統一建檔，“將來保安公司招錄保安員時，也應憑證件招錄。”

據介紹，保安員的資格考試將探索設置分級考試，由低到高分別是初級保安、中級保安、高級保安、保安師、高級保安師。

與(yu) 專(zhuan) 項整頓同步進行的，還有保安信息管理係統的開發。“按照公安部的要求，我們(men) 專(zhuan) 門開發保安信息管理係統，對保安公司、保安員以及駐勤點的情況，都將動態管理。通過係統，隻要這個(ge) 人在北京做保安，他的每一個(ge) 軌跡都可以查到。”

另據內(nei) 保局製定的《北京市保安服務公司考評標準》，2011年11月22日起對各保安公司2011年工作進行首次年度考評。考評基礎分為(wei) 100分，分為(wei) “著裝、儀(yi) 容、衛生”，“遵紀守法”，“投訴舉(ju) 報”以及“公司管理”四部分，標準列明46項加分、扣分情形。

輕微者如“製服不整潔、披衣、敞懷”扣除1分，嚴(yan) 重者如“限製他人人身自由、搜查他人身體(ti) 或侮辱、毆打他人的”扣除5分，“參與(yu) 追索債(zhai) 務、采用暴力相威脅的手段處置糾紛的”扣除10分；而考評體(ti) 係中亦規定了“協助公安機關(guan) 破案”“被媒體(ti) 正麵報道”等加分項。

值得注意的是，在截訪、強拆等灰色業(ye) 務中，私招濫建的保安隊往往以“掛靠”身份依托正規保安公司存在，趨於(yu) 隱蔽，脫離監管。對此，考評文件規定“掛靠保安隊”扣除2分。

這一始於(yu) 首都的整頓活動，擬在全國推廣。

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副局長楊奇表示，將於(yu) 明年起草並爭(zheng) 取下發《公安部關(guan) 於(yu) 加強保安工作的決(jue) 定》，同時啟動為(wei) 期半年的全國保安市場清理整治專(zhuan) 項行動，旨在摸清保安市場基本情況，清理和查處未經許可的保安服務活動和違法違規人員，規範保安市場秩序，健全各項保安監管製度。

觀望“改製”

在WTO談判中，中國承諾放開保安業(ye) 。2010年1月1日生效的《保安服務管理條例》規定公安機關(guan) 不得設立保安服務公司，改為(wei) 保安行業(ye) 的監管者，確立了“管辦分離”、“市場化運作”的改製目標。

此前，長達20餘(yu) 年時間裏，按照相關(guan) 規定，保安服務公司隻能由公安機關(guan) 獨資開辦，其他任何單位、部門和個(ge) 人不得經辦保安服務公司。

“管辦分離”改革涉及核心的利益關(guan) 係——人事安排和產(chan) 權歸屬，公安、國資委、財政、審計、勞動、人事等多個(ge) 政府部門參與(yu) ，目前還沒有係統的改革方案。

在地方改革案例中，2010年下半年，山東(dong) 曲阜保安公司采用了“賣光”的方式，國有資產(chan) 全部退出，由改製後的新公司一次性買(mai) 斷，完成改製。此後浙江台州、江蘇常熟等地的保安公司曾前往取經，不過後來者寥寥。

在2011年11月的保安高峰論壇上，中國保安協會(hui) 會(hui) 長羅峰對上述模式表達了不同意見，“在管辦分離前，首先是對現有公安機關(guan) 領導的國有保安企業(ye) 進行重組，成立集團公司，把國有保安企業(ye) 做大做強。至於(yu) 是交由國資委直接管理還是由國資委委托公安機關(guan) 管理，或是暫時保持繼續由公安機關(guan) 管理，我認為(wei) 都可以探索。但是有一條原則，絕不能簡單地把國有公司賣給個(ge) 人。”

今年9月初，中央政法委高層強調，要積極探索一條社會(hui) 責任為(wei) 先的中國特色保安事業(ye) 發展路子，更好地保護人民生命財產(chan) 安全、維護社會(hui) 和諧穩定。北京市保安服務總公司總經理張強對此解讀為(wei) ：“這為(wei) 國有保安企業(ye) 的發展堅定了信念、樹立了信心以國有保安為(wei) 主導的保安行業(ye) 發展格局體(ti) 現了我們(men) 的國情社情。”

而“全麵部署落實保安公司改製，研究加強保安監管力量建設”已經納入公安部明年的工作日程。公安部將出台《關(guan) 於(yu) 保安服務公司改製工作指導意見》，明確改製目標、原則和要求，全麵部署各地貫徹落實。

與(yu) 此同時，外資保安公司布局中國市場或是改製動力之一。《條例》明確，除了武裝護衛等特殊服務，保安企業(ye) 不需要國有資本控股。而包括英國安保巨頭Group 4 Security(G4S)在內(nei) 的國際保安公司巨頭，已在中國熱身多年，在開放外資前，於(yu) 北京、上海等地嚐試物業(ye) 管理、安保谘詢等。

一位北京民營保安公司負責人對未來政策的開放度如是分析，“目前，從(cong) 技防(技術安全防範)角度來看，外國公司進入中國市場的步驟正在加快，先進的技防技術對國內(nei) 企業(ye) 形成了壓力。但是在人防領域，短期內(nei) 都還不會(hui) 允許外國公司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