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投資經營狀況調查

近年來，我國企業(ye) 出於(yu) 降低成本等多方麵的考量，加快對外轉移產(chan) 能，東(dong) 南亞(ya) 國家是重要的投資地之一。為(wei) 全麵了解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經營的狀況，我們(men) 對浙江省74家企業(ye) 進行了專(zhuan) 項調查。調查顯示：國內(nei) 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意願強烈，但是企業(ye) 在東(dong) 南亞(ya) 經營不容樂(le) 觀。隨著大量資金湧入東(dong) 南亞(ya) ，當地人工、土地、用電等要素價(jia) 格水漲船高，部分已高於(yu) 國內(nei) ；東(dong) 南亞(ya) 國家基礎設施落後且短期內(nei) 難以解決(jue) ，美歐對東(dong) 南亞(ya) 貿易政策也日趨收緊，投資東(dong) 南亞(ya) 的綜合成本、隱性支出遠遠超出企業(ye) 預期。

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意願強烈但經營並不樂(le) 觀

一是近三年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大幅增加。2017年以來，浙江省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年均增速42.2%，2017～2019年6月末，全省有134家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投資額54.6億(yi) 美元，分別占同期對外投資企業(ye) 數、投資額的18.3%、27.5%。從(cong) 投資動因看，51.8%的企業(ye) 是為(wei) 消化產(chan) 能、開拓新的銷售市場，49.3%的企業(ye) 是為(wei) 降低生產(chan) 成本、利用東(dong) 南亞(ya) 廉價(jia) 生產(chan) 要素，23.9%的企業(ye) 是為(wei) 應對貿易摩擦衝(chong) 擊、規避關(guan) 稅壁壘。

二是未來短期內(nei)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熱度仍將持續。對26家未來有赴外投資計劃的企業(ye) 調查發現，東(dong) 南亞(ya) 仍是首選投資地，浙江多地甚至出現企業(ye) 組團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的現象。例如，2019以來，浙江某箱包生產(chan) 基地17家企業(ye) 組團赴越南、柬埔寨、印度尼西亞(ya) 實地考察，目前4家完成赴柬埔寨直接投資，2家與(yu) 印度尼西亞(ya) 簽訂合作協議，另有5家正籌集資金做前期準備。

三是已在東(dong) 南亞(ya) 投資的企業(ye) 經營並不樂(le) 觀。2019年1～6月，48家在東(dong) 南亞(ya) 投資的企業(ye) 中，35.4%的企業(ye) 出現經營虧(kui) 損，56.3%的企業(ye) 利潤率小於(yu) 5%。例如，寧波某企業(ye) 2016年4月投資200萬(wan) 美元在印度尼西亞(ya) 設立分廠，分廠連續三年虧(kui) 損，虧(kui) 損已達130.8萬(wan) 美元。

企業(ye) 投資東(dong) 南亞(ya) 的主要問題及風險

• 東(dong) 南亞(ya) 國家人力成本進入增長快車道

一是年均工資增速超過20%。近些年，東(dong) 南亞(ya) 國家人工成本水漲船高，2017年以來工資年均增長21.8%，至2019年9月，平均月工資已增至3587元。例如，某製造企業(ye) 反映，2018年下半年以來，越南人工工資一路上漲，從(cong) 每月1650元增至2100元，增長27.3%。某進出口公司反映，柬埔寨分公司的平均人工工資已從(cong) 2017年的每月1050元上漲至2019年的1700元，漲幅61.9%，預計2020年將超過2200元。某建築企業(ye) 反映，2019年上半年印度尼西亞(ya) 項目員工平均月工資5784元，同比增加966元，增長20%。

二是人員離職率高、工資結算期短等問題突出。東(dong) 南亞(ya) 國家人員整體(ti) 職業(ye) 素質偏低、穩定性差，影響企業(ye) 正常生產(chan) 。43.8%的企業(ye) 反映，東(dong) 南亞(ya) 國家員工離職率高（期間離職數/期末員工數），導致開工率不到70%。調查顯示，印度尼西亞(ya) 、泰國、柬埔寨三國員工離職率分別達20%、30%～50%、50%。某企業(ye) 反映，老撾分公司員工流動性大，往往在接受技能培訓後一年內(nei) 離職，企業(ye) 周而複始投入資金進行人工培訓，大幅推升人力成本。同時，緬甸、越南、菲律賓等地實行工資按周支付，工資備付金平均每周110萬(wan) 元，資金周轉壓力較大。

• 部分東(dong) 南亞(ya) 國家土地、廠房成本已超國內(nei) 水平

一是土地、廠房租價(jia) 大幅上漲。大批外資湧入東(dong) 南亞(ya) 國家新設企業(ye) ，當地土地、廠房吃緊，租價(jia) 已出現大幅上漲，預計上漲仍將持續。例如，浙江湖州某企業(ye) 2016年9月赴柬埔寨設廠，當地成熟工業(ye) 園區用地十分緊缺，用地租價(jia) 從(cong) 2017年的每月40元/平方米漲至2019年的200元/平方米，增長4倍。溫州某企業(ye) 2019年1月赴越南投資，當時越南廠房月租價(jia) 21元/平方米，但目前廠房租價(jia) 漲至27元/平方米，已經是溫州本地的1.75倍。台州某汽車製造企業(ye) 反映，泰國標準廠房月租金逐年上漲，目前已經達到40元/平方米，而國內(nei) 廠房僅(jin) 25元/平方米。

二是土地、廠房租用靈活性差。東(dong) 南亞(ya) 國家土地、廠房租價(jia) 顯性上漲的同時，租用靈活性差，無形中增加了企業(ye) 經營成本。部分企業(ye) 反映，馬來西亞(ya) 廠房、用地支出每年約15萬(wan) 美元、2年起租，提前解約需支付50%違約金。柬埔寨廠房5年起租，越南3年起租，租金一次性支付、“隻收不退”。東(dong) 帝汶大部分土地屬私人所有，當地民眾(zhong) 偏好要求企業(ye) 長租、一次性付款。某企業(ye) 表示，目前越南分廠經營困難，但因已與(yu) 越方簽訂5年期土地、廠房租賃合同，越南分廠運營進退兩(liang) 難，繼續生產(chan) 可能虧(kui) 損，停產(chan) 撤回租金付之東(dong) 流。

• 東(dong) 南亞(ya) 國家基礎設施落後問題短期內(nei) 無法解決(jue)

一是企業(ye) “水、電、路”等配套建設隱性成本高。65.6%的企業(ye) 反映，在東(dong) 南亞(ya) 經營麵臨(lin) “水、電、路”等基礎設施配套建設增加額外投資，配套建設支出平均23.9萬(wan) 美元/家。某紡織企業(ye) 2018年以來耗資30萬(wan) 美元，用於(yu) 泰國子公司的廠址道路、水電等配套基建，占子公司經營利潤的13.6%。某玩具企業(ye) 、某化工企業(ye) 反映，柬埔寨用電價(jia) 格1.1元/千瓦時，較國內(nei) 高0.4元/千瓦時，且供電不穩定，尤其是3～6月旱季，時常停電超過24小時，企業(ye) 須自配發電設備，自發電成本2元/千瓦時。

二是東(dong) 南亞(ya) 國家基礎設施難以滿足外來投資需求。全球供應鏈逐漸轉移至東(dong) 南亞(ya) 國家，但當地基礎設施先天稟賦不足、建設步伐滯後，難以滿足需求，且該問題將長期存在。越南是目前發展較快的東(dong) 南亞(ya) 國家，該國兩(liang) 個(ge) 最大的港口（胡誌明港、蓋梅港）集裝箱運輸量也僅(jin) 位列世界第25位和第50位，越南在全球集裝箱運輸量中的份額僅(jin) 為(wei) 2.5%，而中國為(wei) 40%。寧波某企業(ye) 反映，越南航船結構不合理，雖然船隊運輸總量超過1.44億(yi) 噸，年均增速11%，但其中70%以上是散裝貨船。集裝箱船占比低加重塞港問題，越南貨物運輸延誤普遍，延誤最長時期可達90天以上。據彭博社測算，如要滿足外來企業(ye) 航運需要，越南海運運力需翻倍、第三方物流及貨運代理業(ye) 務需年均增長40%以上，但由此港口開發將耗資34.4億(yi) ～43.1億(yi) 美元，開發資金是個(ge) 巨大難題。

• 東(dong) 南亞(ya) 國家營商環境不利於(yu) 長期轉道出口

一是美國、歐盟等加大對東(dong) 南亞(ya) 國家的貿易審查力度。2018年以來，東(dong) 南亞(ya) 國家出口美國、歐盟大幅增長，美國、歐盟等開始加大轉道東(dong) 南亞(ya) 出口的貿易審查力度。如2019年第一季度，越南對美國出口增長40.2%；5月底，美國首次將越南列入“匯率操縱觀察國”，施壓越方打擊借道轉口美國行為(wei) 。2019年上半年，越南查處凡物生活科技公司等十多起中國企業(ye) 轉口美國案件。某木業(ye) 公司反映，2018年以來，國內(nei) 同行企業(ye) 大批進軍(jun) 東(dong) 南亞(ya) ，借道轉口美國產(chan) 品劇增，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hui) 已關(guan) 注此現象，若日後美國采取加征關(guan) 稅、反傾(qing) 銷調查等措施，企業(ye) 境外投資將進退維穀。又如，歐盟方麵2019年7月啟動撤銷柬埔寨貿易優(you) 惠待遇地位程序。某裝飾新材公司反映，柬埔寨海關(guan) 已加強出口貨物調查，未來柬埔寨原產(chan) 地查驗可能會(hui) 更為(wei) 嚴(yan) 苛，貿易環境將持續惡化。

二是東(dong) 南亞(ya) 國家政府辦事效率普遍低下、協調成本高。盡管部分東(dong) 南亞(ya) 國家推進投資管理改革、提升貿易自由度、優(you) 化服務政策，使其營商環境取得長足進步，但企業(ye) 普遍認為(wei) ，東(dong) 南亞(ya) 國家提高政府辦事效率仍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例如，2018年國際透明及腐敗指數中，越南得分僅(jin) 33分（100分為(wei) 非常廉潔），與(yu) 2015年相比幾乎無異，表明越南打擊腐敗效果不明顯。從(cong) 調查情況看，35.5%的企業(ye) 反映，當地政府運作效率低下，小費文化盛行，行政許可存在潛規則等問題。例如，某企業(ye) 反映，印度尼西亞(ya) 當地行政許可事項一般經手部門5個(ge) 以上且審批效率低，企業(ye) 需向政府人員支付小費以加快審批進度。某企業(ye) 反映，柬埔寨拖欠工程款現象嚴(yan) 重，需支付費用找當地“中間人”疏通，才能保證資金到位。

政策建議

加強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宏觀引導。當前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存在跟風現象，有一定的盲動性。建議國家發展改革部門、商務部門在應對經貿摩擦、支持企業(ye) 走出去等方麵，加強規劃引導、協調推進。基層政府部門加強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形勢監測，關(guan) 注赴外投資企業(ye) 回流等苗頭性、傾(qing) 向性問題，加大投資經營風險提示，及早謀劃預案，防範對外投資“一哄而上”“一哄而下”帶來的波動風險。

加強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政策服務。對外投資掌握信息不全麵、信息不對稱是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不及預期的重要原因，建議加快投資服務體(ti) 係建設，培育國際化的谘詢公司、會(hui) 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等服務主體(ti) ，為(wei) 企業(ye) 赴外投資提供高質量的數據、信息、法律等服務。同時，與(yu) 東(dong) 南亞(ya) 國家建立外商投資重大疑難事項合作解決(jue) 機製，協商處理項目審批、勞資糾紛、基建配套等企業(ye) 反映較普遍的訴求。

加強企業(ye) 赴東(dong) 南亞(ya) 投資信息交流。建議政府部門牽頭搭建考察、交流平台，組織企業(ye) 深入開展產(chan) 能轉移的前瞻性考察，向東(dong) 南亞(ya) 當地政府爭(zheng) 取普惠性投資優(you) 惠政策。切實發揮行業(ye) 協會(hui) 作用，開展行業(ye) 投資前沿政策培訓，為(wei) 企業(ye) 提供稅收補貼、融資保險、行政審批等投資信息。收集同行企業(ye) 赴外投資經營信息，定期發布對外投資企業(ye) 經營分析，供相關(guan) 企業(ye) 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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